——珍妮特·温特森

1.问题不在于事物本身,也不在于我们发现该事物时的环境,这两个要素交叠才构成问题。



2.那就是说,创造是根本,欣赏不过是增补。一旦被创造出来,创造物就和创造者分离了,不需要任何辅助就已完整存在。



3.当然,这并非事情的全貌,但故事就是这样讲的;我们随心所欲地编造故事。不把宇宙解释透彻,这是解释宇宙的好办法,也是让一切保持鲜活生动,而非封存在时间中的好办法。



4.历史,常常是否认过去的一种办法。否认过去,就是拒绝承认它的完整和真实。修正它,强迫它,让它运转,榨出它的灵魂,直到如你所愿,你觉得它该什么样,它就什么样。



5.当处境艰难时,人们抛弃过去便毫无顾虑。血肉会焚毁,照片会烧掉,而记忆,那算什么?不过是看不到遗忘之必要的傻瓜们的胡言乱语。就算不能尽数抛弃过去,我们还能改写它。死人又不会叫嚣着抗议。死掉的东西自有其魅力。它既能保存所有那些令人赞赏的生命要素,却无须附带和生者有关的一起令人生厌的烦扰。废话,抱怨,以及对爱的需求。你尽可以拍卖、展览、收藏过去。



6.我们安静下来,我的手指顺着她那无与伦比的骨骼游走,直至小腹处的三角地带。如此亲密却又让人如此心烦意乱,这究竟是为什么呢?



7.教导的方式有千万种,但背叛永远是背叛,无论何时何地。她在后院烧掉的不只是那些纸张和文字。我怀疑她自己都不知道。在她的头脑里,她依然是王后,但不再是我的王后了,不再是光明正义的白王后了。墙是庇护,也是限制。墙的本质注定了墙终将倾颓。吹响自己的号角,你会看到四壁倒塌。



8.
有没有必要,毫无庇护地在国土里周游?

有必要的是,把石墙和魔圈区分清楚。

有没有必要,无家可归地生活?

有必要的是,把物理和玄学分清楚。



9.等到安全的时候,我会让自己的情绪一泄而出。眼下,我必须坚硬且冰冷。冬天的霜冻日里,大地纯白,然后太阳升起,冰霜尽融……



10.我心想,在这座城市里,过去顾名思义就是过去。为什么我非得牢记?在旧世界里,任何人都可能重生,过去被洗刷得一干二净。可为什么新世界会这么好奇?
“你就没想过回去吗?”
多傻的问题啊。有千丝万缕能帮你找到归途,也有千丝万缕要把你带回去。心思一转,再难回头。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回去。罗德的妻子一回头就成了盐柱。柱子撑起万物,盐洁净万物,但以丢失自我来交换的话未免太不值得。人们确实会回头,但未必能幸免,因为两种现实在同时声张自己的价值。这种选择太痛苦了。你可以洗涤自己的心,或索性杀死自己的心,要不然也可以在两种现实中选一个。这太让人痛苦了。



11.时隔已久再回去能把你逼疯,因为留在那里的人们不会想到你已变成新人,他们还会用老办法对待你,指责你冷漠无情,其实你只是和他们不一样罢了。



12.如果心中有魔鬼,他们会跟着你到天涯海角。



13.我渴望有人暴烈地爱我至死不渝,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,并永远站在我身边。我渴望有人毁灭我并被我毁灭。世间的情爱何其多,有人可以虚掷一生共同生活却不知道彼此的姓名。命名是艰难而耗时的大事;要一语中的,并意寓力量。否则,在狂野的夜晚,谁能把你唤回家?只有知道你名字的人才能。浪漫爱情已被稀释成平装本煽情小说,卖出了成千上万册。但它依然在某处栩栩如初,刻画于石板上。



14.我渴望中有未知的部分,那令我害怕。我不知道那部分有多么庞大,或是多么高渺,我只知道它们还未被满足。



15.她说,那些感情都死了,那些她曾经对我有过的感情。死掉的东西,当然也有某种诱人之处。死掉的东西,你尽可以虐待、篡改、重新涂上颜色。它不会怨怼。



16.可是,狗被埋在洁净的土里,而我埋葬的东西却自行掘墓而出;湿冷的恐惧,危险的想法,还有我暂且抛却、留待日后再处理的重重阴影。我不可能一劳永逸地抛却它们,总有一天我会想起来,会去面对。但是,并非所有漆黑的角落都需要光明,我必须记住这一点。